孔怡琳¹ , 张玉佩²，张海波¹李勇¹

(1. 广东省中医院肿瘤科，广东 广州 510120；2. 暨南大学医学院中医系，广东 广州 510632)

[摘要]对中医免疫平衡思想与现代免疫学理论的相关性作了分析，提出从中医免疫平衡角度防治肿瘤的观点，并对单味中药或中药单体调整机体内部细胞免疫和体液免疫的靶点作用与中医的宏观辨证思维结合作了归纳，还对中药复方的多靶点作用与免疫双向调节作用作了总结与分析。从中医免疫平衡观角度出发，结合现代医学对中医药的研究进展，指出中医药在防治肿瘤方面的优势及切入点，为肿瘤的临床治疗提供新的思路。

[关键词] 肿瘤；中医免疫平衡观；防治；中药疗法

中医免疫平衡观即中医药对机体的免疫调节理论和系统平衡思想，它以整体观、平衡观和辨证论治思想为理论依据，以调节个性化机体的免疫机能为核心，充分发挥中医药在微观调节与宏观辨证方面的结合优势，针对不同个体进行相应免疫调理，达到驱邪外出的目的。现代研究表明肿瘤的发生是多因素、多环节、多基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发病机制与机体的免疫应答及免疫调节功能紊乱密切相关，一般认为肿瘤的发生、增殖、浸润和转移的过程，就是其不断逃避机体免疫系统攻击的过程。由于体内的免疫系统不能识别肿瘤细胞，这些肿瘤细胞在体内得不到有效的清除就会长期存于体内，一旦条件成熟便迅速繁殖，最终在体内形成各种类型的肿瘤。肿瘤的形成及抗肿瘤药物临床疗效不佳的原因，与机体对肿瘤细胞的免疫耐受和免疫逃逸机制密切相关。能否寻找到有效的临床治疗药物成为攻克肿瘤的重要环节，而中医药在调节免疫、抑制肿瘤细胞、打破机体的免疫耐受和免疫逃逸方面具有多层次、多途径的整体调控优势和潜在靶点优势。

1  中医免疫平衡观与现代免疫学理论的相关性

现代免疫学认为，免疫是机体识别和清除体内异常物质或突变细胞，保持机体内、外平衡的一种生理反应。在疾病的发生中占主导地位的是机体的免疫力，个人免疫力的强弱决定疾病的发生与否。中医学理论中的正气学说是中医免疫平衡思想的具体体现。中医认为机体不受疾病侵扰，是因为“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机体之所以发病，是由于人体正气虚弱而致，亦即所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中医的正气是人体对疾病的抵抗能力，亦即机体的免疫防御功能。在一定意义上，元气、真气、卫气等概念，都是人体防御功能的代名词，亦是中医正气的一部分。中医学所谓的正气与人体的免疫功能有相似性，从一定意义上说正气就是人体的免疫力。正气相当于免疫学中的生理及精神屏障、各种免疫细胞和多种免疫分子等抗病因子组成的免疫系统，与免疫系统中的防御、监视、自稳三大功能相近，天然免疫与获得性免疫的免疫活性物质是正气的主要物质基础^[1]。

肿瘤是现代医学的概念，在古代中医文献中没有该病名。根据其临床表现结合中医学理论，可将本病归属于症瘕、积聚、痞块、疣核、瘤赘等疾病范畴。中医认为肿瘤的发病因素不外乎内、外两个方面，外因多由感受风寒湿热疫毒等因素，如《灵枢·水胀》云：“寒气客于肠外，与卫气相搏，气不得荣，因有所系，癖而著内，恶气乃起，息肉乃生，其始生也，大如鸡卵”。《诸病源侯论》亦云：“积聚者，由阴阳不和，脏腑虚弱，受于风邪，搏于脏腑之气所为也。”这里所说的风、寒等都是指外来的致病因子，一旦在脏气虚弱、正气不足的情况下，就可以自外入侵体内而致病。内因即有七情内伤等情志因素，又有饮食不调引起的食滞痰浊等病理因素，特别是年老体弱、脾肾亏虚，使脏腑的气血阴阳失调，无力驱邪散邪，使外来的致病因素与内生的病理产物相搏结，从而导致肿瘤的发生。《灵枢》云：“内伤于忧怒……而积聚成矣”。《济生方》亦云：：“过餐五味，鱼腥乳酪，强食生冷果菜，停蓄胃脘……久则积结为症瘕”。明代申斗垣谓：“癌发四十岁以上，血亏气衰，厚味过多所生”。上述古文献的观点阐述了肿瘤发生的病因病机和发病特点。现代医学指出在机体免疫功能下降时易患肿瘤，这种功能下降体现在对抗原性异物的识别与清除上，当机体受到抗原性异物的刺激时，免疫系统可通过免疫粘附等多种形式对抗原信息发生应答，并对其清除，包括清除那些发生突变的肿瘤细胞。当机体的免疫功能状态低下时这种清除能力也随之下降，这一理解与中医的免疫平衡思想密切相关。当机体正气亏虚、抗邪能力不足时，风寒湿热疫毒侵袭机体，不能鼓邪外出，导致气机不利、脉络不通，毒邪与痰瘀互结而形成肿瘤。本病进展与否，取决于正气和邪气的抗争情况，正气的强弱决定着疾病的发生、发展和转归趋向。

中医免疫平衡思想主张运用中医药理论从整体上协调心、肝、脾、肺、肾五脏功能，调和阴阳气血内环境的免疫平衡，疏通经络、调畅气血，激活再造脏器功能，通过单味中药或中药单体的靶点作用和中药复方的宏观辩证和综合调节作用，实现纠正机体免疫、体液、内分泌紊乱的失衡状态。概括的说，中医免疫平衡观在肿瘤的防治运用中，表现为人体的正气通过调整机体阴阳、气血的动态平衡和内外环境的相对稳定，实现自我更新、自我修复和自我完善的过程，以达到抗肿瘤或延缓肿瘤进展的目的，其本质与现代医学的免疫调节思想是一致的。

2 中医免疫平衡观与抗肿瘤中药的运用

2.1  单味中药或中药单体  许多单味中药或中药单体在抗肿瘤的运用过程中，对机体内细胞免疫和体液免疫的作用靶点较为明确，效果明显。如：①调节T细胞介导的免疫应答。如黄芪（黄芪多糖）、人参（人参皂苷）、枸杞（枸杞多糖）、淫羊藿、猪苓、茯苓等。②诱导B细胞增殖转化形成抗体，并增加抗原提呈功能。如鹿茸、菟丝子、鳖甲、生地黄、枸杞子（枸杞多糖）、柴胡、淫羊藿、牡丹皮、当归、八月札等。③增强细胞因子介导的免疫调节作用。如黄芪（黄芪多糖）、灵芝（灵芝多糖）、枸杞（枸杞多糖）、商陆（商陆多糖）等。④抑制肿瘤细胞增殖，诱导其分化作用。如淫羊藿（淫羊藿甙）、丹参（丹参酮）、大蒜素、苦参、巴豆等。单味中药或中药单体通过不同途径作用于机体的靶器官或靶细胞来实现调节机体免疫功能的效应，为中医药实现打破肿瘤的免疫逃逸和免疫耐受机制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对策。

在抗肿瘤的临床运用中，单味中药或中药单体对机体免疫系统的微观调节要与中医的宏观辨证思维实现有机结合。根据患者的证候表现，在辨证施治的基础上，把患者的不同体质与中药单体的具体靶点方向相结合，选择合适有效的药物，实现中药整体调节和个性治疗的协调统一，以求取得更好的疗效。例如，人参多糖作为人参的主要成分，可激活机体多种免疫活性细胞、通过促进部分细胞因子的分泌发挥免疫调节作用，在临床上对于气虚、血虚表现的肿瘤患者具有明显疗效；但人参味甘性温，有补火助热伤津之弊，对于阴虚、湿热、热毒炽盛的患者就要斟酌运用。

2.2  中药复方  现代医学认为，中药复方对肿瘤患者的免疫调节机理，主要通过以下几个途径：一是激活巨噬细胞和T、B淋巴细胞；二是激活网状内皮系统和补体系统；三是诱生多种细胞因子。目前，中药复方在防治肿瘤方面，主要集中在益气养阴、调补脾肾、软坚散结和活血化瘀等领域，其中许多药物具有多方位、多靶点的调节作用，符合肿瘤多因素、多环节的致病机理，更重要的是可以通过调整机体内部的细胞免疫和体液免疫环节，间接发挥综合调节作用，使紊乱的机体状态逐渐趋于正常，达到抑制肿瘤的目的。

目前临床抗肿瘤西药多为单一化合物,有特定的作用靶点和专一的作用方式,其作用靶点单一、疗效不稳定、副作用明显；而中药复方与西药的作用模式不同, 中药复方的运用以传统的脏腑、六经、经络、卫气营血和三焦等辨证方法基础上，通过对疾病症候要素和症候靶点的提取和厘定，在“病机层面”、“病位层面”、“病证结合层面”上回归多维多阶立体交叉的复杂系统^[2]，将多种天然有效成分的单味中药经过君、臣、佐、使配伍成复方活性物质群,可同时作用于多个靶点,呈现多效性特点，有效实现微观调节与宏观辨证的有机结合。现代实验研究亦证实上述观点，如具有补肾回阳、补中益气作用的四逆汤对正常小鼠及免疫功能低下小鼠T细胞增殖有促进作用，并使后者达正常水平，而对B细胞增殖效应则有抑制作用 ^[3]；具有补中益气、升阳举陷功效的补中益气汤能明显增强脾虚小鼠淋巴细胞IL-2活性，而对正常小鼠无影响^[4]；有学者^[5]还研究补肾方与活血复方调节老年鼠T细胞凋亡的机理，结果发现激活诱导的T细胞过多凋亡是老年肾虚T细胞功能减退的重要机制，下调激活诱导的T细胞凋亡可能是补肾方延缓免疫衰老的主要途径。上述研究结果表明中药复方调节机体的免疫效能必须与中医的证候学特点结合起来才能实现优势互补，达到治疗目的。

中药复方在调节机体的免疫机制方面存在双向调节作用。即通过调治阴阳、气血、脏腑等以调节机体在病理过程中的亢进或低下状态,使失调的功能活动和过多过少的生理物质恢复到正常水平。这种双向调节作用一方面与复方中的“适应原样”药物有关，即可以提高机体非特异性抵抗力的相关药物，例如香砂六君子汤既可以使降低的细胞免疫升高，又可以使增高的体液免疫降至正常；另一方面也与复方中反向性能的药物有关，如四物汤中熟地黄能显著提高血液粘滞度，促进血小板聚集，抑制纤溶活性；川芎则能显著降低血液粘滞度，抑制血小板聚集，促进纤溶活性，故此方呈现补血养肝, 调血行滞的双向调节作用^[6]。肿瘤作为一种免疫逃逸性疾病，中医药在双向调节肿瘤患者的免疫功能方面，与西药相比，还体现在其治疗方式的多样性上。临床上许多中药、方剂与针灸、推拿、拔罐等传统疗法联合应用，可以使低下的免疫功能增强，又可以降低过高的免疫反应，从而使机体达到“阴平阳秘”的动态平衡状态，以实现对肿瘤的防御、监视、抑制或清除。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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